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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族女人王安丽的绣嫁人生<%=id%>


      在贵州省台江县县城街道的一角,坐着一位卖小杂货的老太太,只见她正戴着老花镜双手不停地在一块深蓝色的粗布上聚精会神熟练地刺绣。她的小摊位上摆放着绣花底样、扫帚、麻绳、火柴等日用杂货,真是名副其实的小买卖。我不忍心打断老人,就站在一边注视着她刺龙绣凤,直到她发现我。老人抬起头,操着一口苗族普通话问:“你看哪样?你是做啥子的?”
      她就是被文化部授予“民间艺术家”称号的王安丽老人。听说我要采访她,便立刻让旁邻照应她的小买卖,转身对我说:“我带你去屋头。”老人在前我在后,从她的背影和行走时有力的步态,我无法将老人与90岁的高龄联系起来。她家是一排由三间屋组成的木瓦结构平房,正房的中央有一火塘,是做饭、待客、聊天的场所。迎门的墙上挂着一幅显眼的大奖状,是王安丽在1991年7月北京首届中国民族民间剪纸大赛中喜获二等奖的证书;老人指着奖状自豪地说:“这是国家发给我地(地,是方言的尾语)。”老人的率真和质朴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正房两边的耳房分别是卧室和杂物间。王安丽从卧室内吃力地搬出一个大木箱,我慌忙上前搭手。老人自信地打开箱盖,一件件精美绝伦的绣片和苗族眼饰呈现在眼前,我惊呆了:一位街头做小买卖的老太太竟有如此了不起的创造?她那一件件充满艺术芬芳的刺绣品,吸引我对她进行了深入的访问——
      台江县位于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中部、清水江中游,是清代著名苗族农民起义领袖张秀眉的故乡。全县人口14万余人,苗族人口占93.9%,是自治州苗族人口比例最高的县,素有“苗疆腹地”之称。王安丽就是该县排羊乡九摆寨人,苗族,1915年出生,8岁起学习剪花、刺绣,精通打籽绣、辫绣、绉绣、堆绣、结绣等。16岁出嫁,生养过9个子女,有5个夭折,老伴前些年过世,现独居,靠做些小买卖贴补生活。
      苗绣,是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苗族同胞的传统手工艺,具有鲜明的地域特征和粗犷豪放的艺术风格。其精湛的工艺、美轮美奂的图案造型,使苗绣在中国民间工艺美术中占有重要位置,近年来,用苗绣制作的经典苗族传统服饰,通过各种渠道大量流传到海外,成为法国、意大利、美国、挪威、荷兰、日本等国国家博物馆及收藏家争相收藏的服饰艺术珍品。
      “这都是您绣的吗?”我架好摄像机问道。
      老人轻轻地说:“是。我们苗家的女人,不会纺线织布、绣花做衣服,嫁都嫁不出去,从小时就要跟妈妈、婆婆学做了嘛。我们都是先剪好底样,把底样糊在粗纱棉布上,就可以绣了。”她边说边走进里屋又拿出一大摞16开纸大小的绣花底样。“这是我自己剪地,我们苗族女人,人人会绣花,可是会剪底样的人不多。我不用画样,把二十几张纸用铁钉‘耙’住,拿这个钢尖嘴刀凿,能一气凿成。花样都在心里头,想哪样剪,就哪样剪。人家都到我这儿买,一张1角钱。看,这是蝴蝶花,这是龙花、帽花、鞋花、围腰花、衣袖花……”我大概数了一下,足有百十种不重样的花纹图案,多以本地常见事物为素材,有人物、动物和花草植物,以几何形纹为主要表现手段,充满驱恶辟邪、纳福祈祥的心理需求和喜庆气氛,抒发了对美好生活热忱的向往和不屈的生命气质,具有深厚的人文意义。
      “听说您16岁就出嫁,是父母包办?”我问道。
      “你问这做哪样?”王安丽用疑惑的眼神说。
      “很好奇。”我一边回答一边递上在路上买好的两瓶当地水酒。
      “那时,我兄妹六人,我是最大的一个,长得灵秀,人才好,手巧,是寨子里有名的乖女娃娃。我妈妈要我嫁给我舅家的仔,他比我小,人才又‘瞥’(不好的意思),我不愿。(作者注:黔东南苗族实行家族外婚制,即姑舅表举方优先婚,同时严禁姨表兄妹通婚。)后来就‘祢姜’(作者注:‘祢姜’,是作为对本氏族家庭的姑娘不能回嫁母系家族的一种补偿,外甥女为了获得外嫁权,就必须由未来的外甥女婿献给舅舅一笔钱物,苗族称之为‘祢姜’,俗称‘还娘头’或叫‘外甥钱’,这显然是母权制被父权制替代之后的一种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
      王安丽接着说:“我们寨子里有专门给青年男女自由恋爱的‘游方(苗语译音)坡’。”
      “游方坡是啥意思?”我问。没想到这一问,不仅让老人打开了话匣子,也让我对苗族的婚恋风情有了一番深切的认识。
      老人说:“游方坡就是情坡,是年轻男女对歌恋爱的地方了嘛!一般都在寨子的边边是,要么是左右或后方,那点风景好,僻静。游方是苗家青年男女的自由和权利,是古老传下来的,不受任何歧视。有句古话说:男女不游方,死后走不过阴山,穿不过地狱。还有游方不能乱来的规矩:不能一男一女单独上游方坡,至少三五成群,不能带酒肉。游方坡上如果出现男女越轨行为,本寨人有权棒打外寨男子,女娃娃也会受到本族长老的严厉惩罚(作者注:这些不成文的古规通常是用歌词或讲古的形式代代相传,不仅不败坏风气且给苗族群居社会带来高度的文化价值)。”
      老人继续回忆着:每到农闲和节日,她便和姐妹们打扮得花一样,只要在午后听到拍掌、吹木叶或打口哨声时,姐妹们的心都跳得像打鼓一样咚咚响,那是外寨男仔们相约游方坡的信号。等大家都来到游方坡后,男仔礼貌地叫姑娘“阿妮”,姑娘叫男仔“雄”,意思是“鱼”和“山鹰”。苗族青年都是用对歌来了解对方的。一开始,姑娘们唱:
      今日相约到此来,见了情哥好宽怀;
      唱支花歌解心闷,还望情花长久开。
      男仔们会回答:
      昨夜一梦梦得真,梦见和妹难舍分;
      今日有心来相会,同栽情树望落根。
      和喜欢的男仔玩耍、唱约歌,一首接一首,总有唱不完的心里话,越唱心里越敞亮,越唱情感越热络,不吃不睡都不觉累,唱到关键处,男仔唱:
      阿妮,请你送给我一句话,我回去吃饭才香,做活路才有
      劲,猛得像虎翻坳,快得像龙下海。
      王安丽说自己就会对意中人唱:
      雄啊,你像山鹰矫健,你像山猴敏捷。只要你不耻笑我,
      你走前头我跟后。
      经过一段对歌交往以后,了解加深了,感情也产生了,心上人之间还会继续对唱:
      阿妮,讲了结情就结情,妹拿什么做把凭(信物);哥送手巾试妹心,望妹莫嫌仁义轻。
      雄啊,讲了真心就真心,妹送银镯为把凭;一定和哥成双
      对,结个姻缘六十春。
      在苗寨,女孩子出生一年后,按照习惯,妈妈就要开始为她准备嫁衣。自古,苗人从种棉到纺纱、织布、煮染、缝纫、挑花、刺绣,全靠自己手工做来。连挑花、刺绣用的五彩丝线,也是自己养蚕、抽丝,再采来天然栀子花和其他花草煮染成色后使用,寨子里的姑娘都暗暗地比手艺,王安丽就想法子把一根丝线破成四根,再绣成花,这样虽费工,但人家女娃娃都比不上王安丽绣的花。慢慢传出了名,就有人来请千安丽绣花、剪花样。那时根本不像现在给钱做报酬,只送吃的东西和布料,
    间或还有少少的银子。王妈妈请银匠给她打做了全套银器,有大银角、银冠、银花、银簪、银梳、插针、耳环、耳柱、耳坠、项圈、项链、围腰链、压领、披肩、手钏、手镯、各种银片、银泡、银铃等,这套完整的银饰重量要有十多公斤。到了十四五岁时,工安丽的出嫁用品就备齐了。说到这时,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喜悦。
      “我是在游方坡自由恋爱结下的婚姻。经过多次对歌、交心,终于爱上邻寨的一个年轻仔,到了16岁时,我就和相爱的男仔商量‘偷婚’的事。这是我们苗族的一种古老婚俗。传说很久以前在雷山西江有一对青年男女,妹仔叫裴依,男仔叫享久,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他俩准备接亲时,却遭到裴依父母的反对,他们强逼裴依嫁给山下的苗霸吏匈。裴依不肯,找享久想办法。享久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接裴依过门成亲。苗霸吏匈知道了,带来家丁打手,杀死了裴依、享久。虽然他们惨遭毒手,但他们反抗封建包办婚姻的不屈精神,在苗族人中间流传开来,所有自由恋爱的男女,都采用‘偷婚’的办法结成百年之好,纪念裴依和享久。虽说是‘偷婚’,但也要按照苗族老规矩办婚事,主要有接亲、报亲、认亲三个过程。接亲时,我那相爱的男仔约请十来个至亲男女,带上一大包糯米饭、煮熟的酸鱼,在夜晚来到我寨子边吹木叶发暗号给我。晚饭后,等到家人都睡下,我来到屋外的牛棚里翻出藏在那里的一小包大米和嫁衣首饰,在亲近的姐妹们陪伴下,从家里的后门悄悄地来到先前约定的地点汇合,把我那男仔带来的糯米饭和酸鱼吃完后,当晚就把我单独地接走了,来到男仔家已是半夜,进门前,大家人要唱贺喜歌:
      一进槽门二进厅,三进绣房起歌声;唱起歌声轮流转,大家陪伴到天明。煤油点灯尾又清,今晚恭贺新贵人;恭贺新娘生贵子,早生贵子跳龙门。
      “然后,放铳炮鸣喜,告诉寨里乡亲这家接亲了。进屋后,夫家马上点燃放着七根灯草的油灯,这叫点‘七星灯’,表示新娘是七仙姑下凡,还要跨过一根用红布盖住的扁担,叫‘过鹊桥’,意思是织女过桥会牛郎。
      “我来到夫家的第三天,大家派两位德高望重、知书识理的老者带上鸡一只、猪肉十斤、米酒一坛去我妈家报信、说情和赔礼道歉。我爸妈收下了礼物,表明他们同意这门亲事。万一不收礼物,说明反对,婚事就办不成了,只有等到有了娃娃时再回娘家报喜,那时‘生米已成熟饭’,做父母的也不能拆散鸳鸯了。这是第二道手续——报亲。他们同时还要商定认亲日期。十来天后,我爸妈和我舅舅按约定来到我夫家认亲,商定‘祢姜’的数量,大家要杀猪备酒招待我妈家的客人,还要请来家族中长老作陪。这时,我妈对我唱道:
      娘边坐女贵如金,你女家人家改性情;
      三餐饭后勤打点,衣衫洁净旧如新。
      “夫家听了我妈这般唱后,算是正式认了这门亲事。夫家的众亲族轮流宴请客人,饮酒不止,歌声不断:
      洞房花烛闪闪亮,一对鸳鸯坐龙床;
      夫妇同坐同偕老,鸾凤合鸣百世昌。
      “末了,夫家的老人要把白水清煮的老母鸡拎出来看鸡眼(这是决定婚事是否吉利的当紧事),场面很严肃。看鸡眼的人必须是男性,他拿起鸡头时,老天保佑这只母鸡的双眼是睁开地,这就说明婚事大吉大利。当场把睁着两眼的鸡头拿给在座的老人们看,还要大声说:‘绵鸡的左右眼(左眼属主人,右眼属客人)都是睁开地,这门亲事说定了。’这可是解放前的苗族古俗,现如今这种仪式只是形式了。”
      王安丽说自己是顺了自己的心愿结的婚,一辈子都顺顺当当,靠着勤劳丰衣足食。到了上世纪80年代,听说有外国人到县城收买苗族服装,人家都说她手丁好,剪的样、绣的花、做的衣,都是无人能比,准会有人买。老人说当时想这可是自古都没有的事,自己穿过的衣裳还能卖钱?“在那改革开放刚起步的年代,老百姓都想多挣些钱改变自己的生活。不知啥时候开始,年轻仔都不再爱穿民族服装了,说是落后时代了,妹仔更不愿再一针一线地坐在屋头绣花制衣,全都穿上了时髦的汉服,又现代又好看,又便宜又不费工,我们已丢失民族特色了。后来,我真地来到了县城,在街头一边做小买卖,一边绣花做衣。十几年来,经常会有外国人专程来向我买绣花衣服,一套400元至600元,外国人从不还价,很大方。后来,好的绣花衣服越卖越少,就连我过世妈妈的旧服装也卖掉了,寨子里的乡亲们也都把她们的绣花衣服拿来让我替她们卖,我也记不起卖掉多少好东西。每卖掉一件,我的心就空一截,因为每一件都有一段甜甜的回忆,那些都是我们苗人精神的柱儿,一穿上它,我们走路都有劲么,人也变得好看。你知道,一套苗族传统手工服装,从绣花到制成,少说也要好几年的功夫。我现在老了,眼睛瞧不着,做不出来了。你看这些绣片,都是七零八落的,是我瞧不上眼的,已不成套了。想想那些卖给外国人的老服装,真是可惜,我再也做不出那么好的手工了,现在才懂得,那是我们苗族的骄傲。我们县上还有好多人是专靠卖民族衣服为生的。他们把乡下收上来的老绣花衣服扛起,走上海,跑北京,去香港,哪晓得卖掉多少老货(指传统苗族服饰)。现今(过了2000年),时代又变了过来,政府号召我们开发旅游,发展经济,鼓励穿民族服装,可我们把老本儿都卖了,咋还穿得出?”
      我望着两手一摊、双眼迷惘的王安丽老奶奶,陷入一种无奈的深思中:难道社会经济的发展,就一定要以牺牲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为代价?
      我们的传统还能再现吗?
      我们的传统必须再现,我们中华民族精神和民族凝聚力的体现,是绝不能离开滋养我们生生不息的民族文化之根的。弘扬民族文化应是振奋民族精神的本源。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像王安丽老人那样两手一摊、双眼迷惘,我们已懂得该如何去做!
      好在当地的一些偏远苗寨的人们依然沿袭着古老苗绣艺术。近年来,台江县每年都要组织隆重的苗族“姊妹节”,以此来传承和发展民族文化。这是苗族妇女充分展示她们绚丽多彩的民族服饰的盛大节日。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旅游业的蓬勃发展,苗绣这种古老的艺术一定会源远流长、兴旺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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