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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奇迹”与“意义”之间

来源:胡新和       更新时间:2009-9-29 13:56:54
 





斗转星移,光阴荏苒。在时尚流行倏忽即变的今日世界,似乎再提“相对论的意义”这样的话题,已不免令人有沧桑之感。毕竟爱因斯坦的“奇迹年”距今已近百年,而相对论的有关内容也早已编入大学物理教材,成为物理学中的“经典(classic)”了。
然而既是“经典”,就需反复诵读,而且应寻求最准确和权威的版本。如此一来,“经典”之始作甬者原初的文本及其本人对“经典”的解读,自然当属首选。《爱因斯坦的奇迹年》和《相对论的意义》这两本书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为我们了解在这一“奇迹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这里所发生的“什么”的准确意蕴,提供了原汁原味的文本。
应当指出,这两本书的意义决不限于史学界,因为爱因斯坦是公认的20世纪最伟大的思想家,他的思想是最为宝贵的人类思想文化遗产之一。也正因为如此,学者们的论道,就尤有必要直接面对原初和权威的版本,以避免各种教科书和宣道者在诠注中习见的想当然和不确之说。例如,人们常说爱因斯坦的奇迹年中有三项革命性的成就,但从书中可见,至少就他在此年中的5篇划时代文章而言,前两篇论分子大小和布朗运动的论文,旨在努力扩展和完善经典力学的传统,而第3和第4两篇关于狭义相对论及其质能关系推论的论文,则旨在扩展和完善麦克斯韦电动力学,并修正经典力学使之与前者一致。只有关于光量子假说的论文5,才是爱因斯坦本人认为惟一真正激进、“具有革命性”的文章,因为他在这里揭示了经典力学和麦克斯韦电动力学在解释光电效应这一类新奇现象时的局限性,提出了光有粒子结构的假说。而突破经典观念的四维时空的思想,则有待于3年后由闵可夫斯基提出。
当然,更为严重的以讹传讹,来自对于相对论意义的哲学诠释。且不说在前苏联和“文革”时期的肆意曲解,仅仅是各种认识论学说或世界观理论为从中得出有利于自己的观点而作的恣意发挥,就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诚如罗素所说:“有一种对于新科学理论来说不是少见的倾向,那就是每一个哲学家都按照他自己的形而上学体系来解释爱因斯坦的工作,并且认为其结果大大地增强了这个哲学家从前所持的观点的声势。”这种种彼此矛盾的对“意义”的阐释恰恰从反面告诫我们,试图从某一具体科学理论中,直接推导出一种哲学观点是何等的简单化、片面和可笑:“物理学家倾向于把胡说这个词加到一切想从物理理论导出哲学世界观的企图,因为他觉得,这些结论严格地说来都不是构成物理理论(比如说相对论)的科学陈述的逻辑结论。”(P.弗兰克)
远的且不说,日前就曾亲历一哲学家以相对论为其“相对相关性”观点,或某种程度的相对主义作论证。这种说法当然也是一种老话重提了。但之所以会重提,在方法论上,仍然是上述简单化的套路,意在“拉大旗虎皮”;而在意义层面上,则表现出仅关注于“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的相对化”这一有利于自己论题的方面,而忽略了其深层蕴含和追求,恰恰在于代之以一种新的绝对:光速的绝对性,时空连续统的绝对性,尤其是物理学定律的变换不变性这一绝对性。事实上,爱因斯坦起初称他的理论为“相对性原理”,而不管是狭义的还是广义的,“相对性原理”表达的,恰恰是所有惯性系,或是所有参考系对于物理学定律的等价性。因而“相对性原理”所表达的,恰恰是科学的“绝对性”目的:对于普遍必然性的追求。
由此,相对论的“意义”又把我们引回了对爱因斯坦“奇迹”的思考:如此辉煌的“奇迹年”(annus mirabilis)是何以可能的?理论创新的的可能性条件是什么?就爱因斯坦的情形而言,一个合理的回答是:奇迹来自对于宇宙意义的探寻,对于绝对的追求。“奇迹”一词原本有宗教上的含义,所谓上帝显灵或神启之意;而爱因斯坦的奇迹,确也有着一种宗教式的蕴含,这就是他对于宇宙和谐和自然规律的坚定信念和不懈追求,即他所说的宇宙宗教情感。正是由这种情感,可以解释何以“他对自然界在其他物理学家不易理解的层次上‘实际如何’有很清晰和深刻的想法。确实,他领悟自然界实在的能力是他的一项特长。”(彭罗斯:《爱因斯坦奇迹年》,“序”)
潜心自然,才有可能洞察宇宙的真谛,奇迹只属于那些有着坚定信念并不懈追求的人。在物欲横流、学术腐败盛行的今日,重温相对论的意义和爱因斯坦的奇迹,或许我们才能更深刻地理解爱因斯坦的这句话:“在我们这个唯物主义的时代,只有严肃的科学工作者才是深信宗教的人。”在这个意义上,也只有“深信宗教的人”,才能创造出真正的奇迹。

《相对论的意义》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著 郝建纲 刘道军译/9.50元
《爱因斯坦奇迹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著 以上两种均由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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