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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无亏

来源:戈革       更新时间:2009-9-29 13:56:54
 




在20世纪物理学史中,薛定谔无疑是一位很重要的、很有特点的人物。他独自发展了新力学的一种特殊的形式,即“波动力学”,异军突起,和海森伯等人的“矩阵力学”形成了双峰对峙的形势,给量子力学的后来发展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在学术贡献方面,他也许稍逊于海森伯。但是,人们对他的忽视和误解,却与对海森伯的夸张和吹捧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这也是史学工作中的一种偏颇的、不公正的现象吧!
许多大名鼎鼎的物理学家,到了晚年也常喜欢谈谈“往事”。他们其实在史学方面没下过什么深入的功夫,对科学哲学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当谈到量子力学的发展时,他们往往长篇大论地罗列海森伯的工作(“忘了”玻尔),而对薛定谔的工作则只是一带而过。这种表面化的“历史介绍”,其实是一种“非历史”的误导!
更糟糕的是,有一位大人物,在报上发表文章讨论“科学发展”之类的问题。他居然说,海森伯“用矩阵论的方法写出了量子力学”,薛定谔“用代数学的方法写出了量子力学”,如此等等。这种议论实在是荒谬绝伦的胡言乱语,大大丢了自己的和中国学术界的脸而不自知!按“矩阵论”本身就是“代数学”的一个分支,而薛定谔当年“写出”波动力学时,则根本不是用的代数学的而是用的分析学(微积分和微分方程)的数学工具。连这么一点浅近的科学史常识都不懂,就去大放厥辞,这岂非天大的笑话乎?
在这样的烟雾朦胧中,本书的问世当然是值得欢迎的。就我个人所知(所知当然也很有限),本书是世界上迄今为止惟一的一本系统的薛定谔传。它比较全面地介绍了薛定谔的生平、工作和思想,对于人们了解和研究薛定谔这位历史人物当然是有好处的。作者在材料的收集和整理方面显然下了不少的功夫,这也是值得感谢的。
就其实质来说,科学家的传记应该属于科学史的范畴。在科学史上没有高深的造诣而来撰写重要科学家的传记,往往会陷入罗列事实、平铺直叙的或标新立异、以偏盖全的困境。但是,真正深刻的科学史造诣,却又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于是我们就有了许多表面上堂而皇之,骨子里不能令人无憾的科学家传记。从这种较高的要求来看,本书和篇幅更大的D.C.Cassidy的《海森伯传》都有同样的不足之处。不过,此事说起来话长,我们不可要求太高,现在只能一笔带过。
本书的英文原本刚刚问世时,也曾受到过另外一些批评。人们指出的缺点主要是两个方面。第一,作者喜欢称呼别人的小名(given name)而不用“姓”(family name),这是和科学史著作的惯例不一致的。第二,书中较多地论述了薛定谔的“婚外恋”,把他描述成了一个轻浮的人物。事实上,第一点只是技术问题,可以见仁见智;第二点稍微重要一些,但也属于分寸掌握上的问题,不十分本质。另外也应指出,关于婚外恋之类的事情,不同的文化传统可以有相当不同的评价,而欧美人对此事的评价是和我们中国人的评价很不相同的。事实上,从各种不同的记载来看,薛定谔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在生活中确实有这方面的问题,但是他自己未必认为这是什么大过错,而一般的外国论者也认为那只是他的私人事情,别人无权过问。附带说到,被许多人看成神圣的爱因斯坦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只是人们也不愿意过分地苛求而已。
《论语》有云:“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就是说,大是大非的问题不能含糊,小是小非的问题可以有些出入。这种态度,最为圆通而辩证,是史学家应该时常注意的。
我坚决认为,20世纪中全世界最首要的大是大非问题,就是如何对待纳粹法西斯独裁侵略势力的问题。我终生服膺玻尔和爱因斯坦,除了佩服他们对科学、哲学的伟大贡献以外,也还佩服他们的伟大人格,包括他们坚决反纳粹和大力维护人权的态度。在这方面,薛定谔这个不拘小节的人都绝不含糊而和海森伯形成了极鲜明的对照。
不论有多少可敬的和不可敬的大人先生为他进行千方百计的掩饰和辩护,海森伯在二战期间的政治倾向和各种言行还是不可辩护的。他死心塌地地为纳粹的战争机器服务,除了参加德国原子武器的研制外,还为纳粹侵略势力进行了“文化”方面的宣传,成了多次巡行被占领地区的“文化大使”。对于德寇在占领区中那些灭绝人性的暴行,他并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对此漠然置之,而宁愿和那些双手沾满了鲜血的高级刽子手们觥筹交错,握手言欢。战争以后,他一直文过饰非,对自己在战争期间的言行不肯认帐。当有人对他提出批评时,他却用一种傲慢的、无礼的态度来对待人家。所有这一切,实在和一位伟大物理学家的身分太不一致,使人为他和为量子力学深感惋惜——尽管他没有那么多的“婚外恋”!
相反地,薛定谔在这种问题上却是无可指摘的。他不是犹太人,但是他在很早的时期就得罪了纳粹势力。他起初也许像一切善良的人们一样没有料到纳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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